「本文来源：中国石油报」
□丰伟
秋季开学，我在山村小学教的6个孩子升入二年级，我还会和他们在一起——
只要不下雨，白兔小学每周一早晨都举行升旗仪式。每当国歌奏响，学生们唱国歌、行少先队队礼，老师们行注目礼。选出两名三年级学生在国歌声中将国旗拉升到旗杆顶端。他们拉升的速度有时快，有时慢。有时国歌唱完了，还差半米；有时国歌还没唱完，国旗却已经到顶。
升旗仪式上，我在注视国旗的同时，还会望一望东面的山峦，看一看山间的晨雾。每天早晨这山都不会让我失望，都会扯上或浓或淡的白纱，宛若仙境。
3月初，从大庆到湖南省永州市宁远县鲤溪镇白兔村支教时，我有很多不适应：山区气温低、宿舍没暖气、早餐和晚餐自己解决（中午学校有免费午餐）、听不懂村民方言、经常停水停电……但随着教学工作的开始，日子一天天向前推进，对生活中遇到的小麻烦也就不当回事了。特别是每天早晨我看到山间晨雾，心情会好很多，仿佛这美景有净化心灵的神奇功效，让你忘记眼前的一切不适应，心里只剩下一颗“初心”。
学校一年级只有６名学生，都是留守儿童。50多岁的李阿姨是学校免费午餐的厨师，她的两个儿子及儿媳都在东莞打工，留下的4个孙子、孙女在白兔小学不同年级上学。李阿姨除了上午在学校做饭，其余时间还要种田、养鸡养鸭、照顾这留守的几个小孩，很是忙碌。她６岁的孙子卢浩在我们一年级。卢浩是个很可爱的小男孩，经常流鼻涕。上课时看到他鼻涕流下来，我便递给他一张纸巾：“给，擦擦！”最奇葩的是卢浩经常把字的结构写颠倒，比如相信的“相”，他会把“目”写在左边，把“木”写在右边，还有歌、叫、和、甜等字，他总是左右颠倒。他甚至有本事把成功的“成”也写反。我在黑板上试了试，还真有点难度。为此，同学们给他取名“反字大王”。他听了还挺开心。
语文 课《春夏秋冬》，进行得还比较顺利，到了第二课《姓氏歌》，麻烦就来了。大部分同学不能区分姓和名，没有“木子李、口天吴”的概念。课文第二段是：“中国姓氏有很多，赵、钱、孙、李，周、吴、郑、王，诸葛、东方、上官、欧阳。”我反复讲中国姓氏不仅有单姓，还有复姓。那么，诸葛亮姓什么啊？有的同学回答姓王，有的回答姓张……我简直要乐晕了！
支教生活艰苦，难受的是孤独、寂寞，但更多的是奉献自己、重新定位个人价值的充实。两年前，我从大庆石化基层*支部书记的岗位提前离岗，心里也曾有过失落。听说好友刘莉提前离岗去当支教老师的事迹后，我感到找到了生活的重心。我当*支部书记时就常给*员讲*课，备课、上讲台都不成问题。我很快加入支教小组，被分配到永州。
在这个偏僻的村落，不上课时，我会到田间、山野走一走，看看村民在田里劳作，看山间蜿蜒曲折的小溪淙淙流进宁远河。有时候，正在劳作的村民看我走过来，会问一声：老师好！我也会和他们聊聊家常。其实，在支教的几个月里我走出校园的次数并不多。毕竟，“永州之野产异蛇”这句话已经流传了上千年，我怕蛇。
我们班有一名叫邹新雨的小女孩。她家住离校两公里的甘花洞村，爷爷去世了，每天由奶奶接送。她奶奶喜欢打麻将，常常因打麻将忘了接孙女。有时候5点放学了，也不见奶奶来，邹新雨就站在校门口翘望。一次，我看她站的时间久了，也不忍心，便决定送她回家。
到她家要路过一段狭窄的山路。夕阳西下，我们边走边聊，欣赏着路边的野花。她问我：“老师，你喜欢什么颜色的花？”我说紫色。她说她喜欢白色。我们正聊着，邹新雨眼尖，指着草丛喊：“老师，蛇！”啊？我大吃一惊，顿时呆住！眼前真有一条棕色大蛇从路边蹿到山上……那一刻，我的心跳几乎停止了，整个人不敢动弹。邹新雨似乎还很淡定，仰脸问我：“老师，你怎么了？”我说：“吓死我了！”邹新雨说：“老师，我奶奶说，蛇是不咬人的。”……好在邹新雨的奶奶急匆匆地赶来，我仓皇逃回学校。
遇蛇的惊*未定，一天暴雨后的傍晚，宿舍里不知从哪儿飞进几十只带翅膀的虫子，墙壁上、蚊帐里到处都是。我们几位支教老师又是电蚊拍，又是驱蚊剂的，总算把宿舍收拾干净。近半个月的连雨天，河水暴涨，也许这潮湿的气候最适合蚊虫滋生。雨过天晴后，小山村又进入高温模式，火辣的太阳照着，上课时汗顺着脸颊淌，孩子们在操场上跑几圈回来，头发都是湿漉漉的……每当因闷热难以入睡时，我甚至想念3月初来时每天寒冷的夜晚。
学校东部的山峦应是九嶷山的余脉，虽然海拔不高，但阴天时看不到山顶，浓雾时更看不到绿色，为青山增添了一丝神秘。山顶的晨雾似乎总在唤醒我：新的一天开始了，又该走进教室和孩子们在一起了。
端午节当天，村主任邀请我们几位支教老师去他家做客。席上有湖南特色菜永州血鸭、梅菜扣肉、香辣泥鳅、玉米排骨汤等，很丰盛。村主任的父亲80多岁了，身体硬朗，能喝上两杯甘蔗酒，对我们几位支教老师非常敬重，说我们来小山村当老师，很辛苦。他没有更多的语言，我想辛苦两个字就是对我们 的褒奖吧。
我们这些义务奉献的支教者每人都有不同的背景、经历和愿望，但体验一下乡村生活，用微弱的烛光照亮孩子们成长的路，却是我最初的梦想。既然决定走一段崎岖的山路，那么辛苦早就在预料之中。
虽然是村小，但前任支教老师在文化氛围的营造中 很下了一番功夫。学校白墙上除了挂着孔子画像、校规校训外，还有孟母三迁、凿壁借光的漫画故事以及《我和我的祖国》的词曲。一天清晨，在微微的冷风中，望着五星红旗和山间云雾，我竟然觉得这里的一切是那么美好，情不自禁地唱起来：“我歌唱每一座高山，我歌唱每一条河，袅袅炊烟，小小村落，路上一道辙……”唱着唱着我竟然被自己感动了，眼眶竟然湿润了。
开学两个月后，我的嗓子出了问题。讲着讲着，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噎着了一样，瞬间发不出声音，需几分钟后才能舒缓过来。我知道是说话太多导致的咽喉炎，便托人从药店买几盒药。那几天在课堂上，我多想把要说的都说出来啊，可嗓子实在不给力。病痛中，我忽然想起郭小川的一句诗：“战士的歌声，可以休止一时，却永远不会沙哑……”也许是信念的力量，一个星期后，我又能大声讲课了！
秋季开学，我教的6个孩子将升入二年级，我还会和他们在一起。是巍峨的高山给了我攀登的勇气，还是缥缈的晨雾给了我对村庄的眷恋？无论如何，我会沿着这条崎岖的山路走下去。
（大庆石化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