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午打好饭回办公室,脱下外套搓搓手,感叹上海已然冬意十足。
净手后安然坐定,迎接用餐时刻。梅干菜扣肉、炒莴苣、八宝酱、上海青,外加一碗冬瓜咸肉汤,菜色利落分明,简单家常。
最近养成了广东人的习惯,吃饭前嘬一口汤,大冬天,暖身又暖心。
一口梅干菜放进嘴巴,却突然教人泪如雨下。
那是过世多年的奶奶曾经做出的味道,也是铭记一生的滋味。
九十年代末的盛夏,母亲上班,父亲招呼家里人到家里聚餐。空间逼仄,难抵欢聚的笑声。酒过三巡,父亲有些醉意,我不知因什么事被他斥责。父亲素来是爱我的,父亲也是爱面子的。上海话叫“欢喜扎台型”,尤其在自家亲戚面前自然要展现一番。老子教训儿子的桥段如期上演。我因莫名之由被责罚跪在马桶间,不准吃饭。姑姑们为我求情,父亲伴着酒气,岿然不动。
膝盖下的搓衣板咯得生疼,小孩子嘛,哪里懂什么人情世故,只是不知所以一个劲地流泪。却又不敢放声哭,生怕吵到了父亲又挨上一顿揍。一平米不到的空间挡不住厅里嘈杂的声音。我听清楚了:父亲和姑姑们准备出门,去附近的公园一游。
门一关,我舒一口气,总算可以免遭皮肉之苦了。不过父亲没叫我起来那我是万万不敢站的。动动脖子手臂,减轻些跪着的痛苦。倒是肚子饿得前胸贴后背,眼前的马桶泛出来的恶臭也没影响此刻亟需填饱肚子的迫切。
马桶间的折扇门滋啦打开,奶奶朝我摆摆手,让我去吃饭。父亲是个暴脾气的大孝子,有奶奶撑腰,我赶忙揉揉脚,擦干眼泪,爬上饭桌。
这是我这辈子吃过最香的饭。
菜很简单,就一个,没有肉的梅干菜。奶奶给我盛了碗饭,把梅干菜拨到我碗里,我扒拉进嘴,口腔瞬间肉香味充盈。梅干菜嚼劲十足,奶奶是无锡人,砂糖不会少放,舀一勺,那滋味,白米饭一碗接一碗。中午的冤屈感早就荡然无存。
后来的日子,去过外滩十八号吃过高级料理,去过老挝拿炸虫子当早饭,但是再也没有印象那么深刻的一顿饭,能堪如当时的 美味。
今天中午的这顿,只消一口,就让我回到了那个夏天,拭干眼角,不一会,饭碗见底。
二十多年过去,奶奶已亡故多年,爷爷如今也九十多岁,最近身体欠佳,盘算着今天下了班也还是要去看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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